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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过芙生 14

      待到杨过运功完毕，郭芙已经睡过去了。

      他不禁感叹这姑娘着实心大，若是行走江湖只怕轻易就能着了人家的道。杨过颇为无奈地将她身子放平，好叫她舒适地躺在寒玉床之上。见她睡得正熟，想是真的累了，杨过也不再打扰，转身出了墓室去寻小龙女了。

      小龙女已自行调息过一番，此时正呆呆地望着林朝英的画像出神。

      “姑姑，你的伤怎么样了？”杨过伸手去探她脉象，却被小龙女拉着手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“过儿，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救我了，我便想着，死前若是能再见你一面，也无憾了......”

      “怎么会！”杨过急忙打断她，运了气想要为小龙女疗伤，“姑姑，你不会有事的！”

      小龙女却摇摇头，继续道：“我原想你若看上别的女子我便杀了那人，可是你这般喜爱郭姑娘，我却是不忍你难过的......”

      杨过满脑子都是那句“你这般喜爱郭姑娘”，不由脱口而出：“她却是不喜欢我......”连他自己都愣了，他第一反应竟是在意郭芙的想法。

      “待她伤好以后，你便带她离开吧......”小龙女深吸了一口气，“我不想再见到你们了。”她久居古墓，于感情之事无甚所知，因着前人之训认定杨过，却不想还是错付，到头来只是为自己徒增烦恼而已。

      “姑姑，你这是......要赶过儿走？”杨过大骇，连忙跪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“你有你自己的想法，何谈我赶不赶你。现在你的武功已经比我好了，我没什么可教你的了。”她好像又恢复了初见时的冷漠，却又更透彻了些。

      杨过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，最后还是重重地朝小龙女嗑了几个响头：“姑姑的大恩大德，过儿今生怕是还不清了，若有来生，过儿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姑姑。”

      小龙女无言。淡淡地看着杨过一如往常对她嘘寒问暖，照顾她的起居还替她疗伤。她的伤其实已无大碍，只是需要好好静养，练功之人自己便可调息，可她却有一丝贪恋这样的感觉，仿佛回到了从前，有个狡黠的少年闯进了她的世界，搅动那一潭死水，让这暗无天日的古墓也有了几许生机。

      其实也没什么不可割舍的呀，他于她来说本来就是个意外，如今拨乱反正，也没有什么不好。

      这夜，终南山下起了小雪，她终是选择了放他自由。

      杨过并没有觉得轻松多少，姑姑不愿见他，他走便是。只是送郭芙回家以后，他又该去哪里呢？这天下，可还有他的容身之处吗？就这般想着，他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再睁眼时，却只见遍地血色，满目疮痍。

      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越过将士们的尸体来到她身边将她抱起，尽可能忽略掉黏腻的触感，贴着她的背心不留余地地输送着内力。

      “芙妹......醒醒，别睡......”他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
      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：“杨过......我好累啊......”

      “不行！”似乎是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失控，他又轻声哄道，“就坚持一会儿......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  她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哭了出来，先前被敌人从身后捅了个对穿时，那么痛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，此时却哭得像个孩子。

      “你总是这样欺负我......”

      “是我不好，以后我都任你欺负，只要你......”他越说声音越低，输给她的内力仿佛泥牛入海，丝毫不见起色。

      “杨过……我想回桃花岛了……”她这样说着，感觉自己好像已经置身于桃林，熏风一过落英缤纷，花香从半掩的窗户钻进了她的屋子……

      “好，咱们这就回桃花岛，可是我不记得路了，你要给我指路才是。”他略有哽咽。

      “杨过......你哭啦？”她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她的手上。

      “没有。”他的脸埋在阴影里，看不真切。

      “我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哭......以前在桃花岛的时候......你被大武小武两个人打都没见你哭过呢......其实......你只要认个输......”她好像想到了什么，自嘲般笑了笑，笑得又咳出许多血，“你是不会认输的......我也不会......”

      他想为她擦干净脸上的血污，可是他左边的衣袖却空荡荡的。

      “真是......对不住......”她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缺失的左臂。

      “我早就不怪你了，芙妹......别睡......”他哑着声音近乎哀求。

      “其实......我那时......那时......是......喜......喜......”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，杨过贴近了也没有听见她后面的话。

      “嗯？什么呀？”他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，语气却温柔得不像话，甚至他的脸上浮起了笑意。

      可是她没有回答他。

      “芙妹？”他耐心地柔声询问。

      她已经没有气息了。

      “我该早一些告诉你的......其实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......我就喜欢你了.....”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，像是哄小孩睡觉般说起了许多从前的事，每一件他都记得很清楚。蛐蛐、花环......其实他们相处的时日并不多，在一起时还多数是在闹别扭，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找不到有什么可说的了。

      他忽然惊觉。原来，他们的缘分竟然这样浅。